（二十一）

“小凡，小凡——”

鬼厉听到有人在唤他，语声焦急又担心，可他头脑混沌，意识挣扎着不肯醒来，他的视野并没有那么清晰，却总能看见一道白色身影，明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，当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，他们之间便像是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
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冥灵峰阻止鬼王复活兽神的前一刻，至于有没有成功，他毫无印象。

林惊羽站在房内一角，他的面前是一身蓝衣的碧瑶，正握着昏睡不醒的鬼厉的手轻声唤人。

天书带来的能量的确十分强大，尤其是和噬魂融合之后，当时的情形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，碧瑶苏醒，万人往惊喜之余多少有些失落，他筹划兽神一事多年，却终究没能如愿，许是这世道合该便是如此，不好的事物终将难以苟存。

情势既定，在场的人自是走的走，留的留。

五日之后，鬼厉总算是清醒了，林惊羽却因为要处理龙首峰的事务不得不提前赶回青云，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碧瑶，一定要好好照顾鬼厉，若有机会下山，他兴许会去鬼王宗看望他们。

面对复生的碧瑶，鬼厉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悸动，但他看得出来，碧瑶于他仍旧心怀爱慕，他决定向碧瑶坦白他对林惊羽的情感，总好过将人蒙在鼓里，令对方痴心错付。

以碧瑶的性子，本以为她会为之惊讶或是不解，哪知听了鬼厉的话，她只是了然一笑道，”我早猜到啦，你昏睡的这几天，嘴里喊的，可都是惊羽的名字。“

鬼厉于是沉默了，紧接着又听见碧瑶对他说，“你放心，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，等你伤好了，就去青云找惊羽吧。”

鬼厉看了碧瑶一眼，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对着他笑了笑，可他分明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淡淡的悲伤。

万人往计划落败，现下也没有精力再去掀起什么大风浪，倒是有一件事值得他高兴，碧瑶要和秦无炎成亲了。

设宴那天，碧瑶找遍了整个鬼王宗都没有找到鬼厉，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，一身红衣的秦无炎从石桥的另一头走过来，他的目光在即将成为他妻子的碧瑶脸上停顿了一瞬，然后慢慢下移到地面，他是紧张和不安的，他甚至想不通碧瑶为何会答应与他成亲，大概，也只是可怜他吧。

“无炎。”碧瑶一早就发现了他，而且她心里很清楚，面前的这个男人将会比她的父亲还要爱她，待她好，所以，她选择接受他。

碧瑶向秦无炎伸出手，她看见那个长相俊秀的男人的嘴角牵起了一弧笑，眸中一如既往地映着她的模样，她回应着对方，浅笑说道，“我们走吧，喜宴快开始了。“

鬼厉回头看了一眼鬼王宗所在的方向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，野狗不知跟了他多久，在离他还有四五步的时候停住脚，讪笑道，“鬼王宗我是待不下去了，你要是有什么好去处不妨推荐一下？“

“渝州。“鬼厉难得地回了他两个字，随即转身踏上去路。

野狗吐出一口气，渝州吗？确实是个好地方。

萧逸才头痛不已，他一睁眼，视野里就出现了青龙侧对他坐着的画面，他想起身，那人的手已经绕到他背后支撑住他，随后一杯茶水很快递到眼前。

他就着对方的手喝完水，那人又扶着他的肩要让他躺回去，整个过程中他们二人一句话也没说，最后是他自己受不了这静默的气氛，强行坐直身体道，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
被问的人放下茶杯，“鬼王宗。”

“我没死？”

青龙微微拧眉，伸手去抚萧逸才脸边的碎发，“我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
萧逸才莫名其妙地转开脸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字面意思，”青龙收回手，站起来道，“你好好休息，我很快回来。”

眼看着青龙出了房门，萧逸才环视四周一圈，心想，既然他没死，等时机成熟以后，看他鬼王宗还能嚣张多久。

金瓶儿喝光碗里的药，抬头见丁玲端着一盘蜜饯走近，她面色苍白地微微一笑，正要从桌边站起，丁玲赶忙过去放下托盘道，“瓶姐姐还是坐着吧，喝了这些天的药，伤情可有好转？“

“好多了。”金瓶儿颔首，平复了一下内息后，才去盘里拿出一颗雪梅放进口中，苦涩的药味暂时被压制住了。

丁玲在她旁侧坐下，先是看了对方一眼，然后思量着道，“瓶姐姐，事已至此，鬼王宗那边——“

金瓶儿弯了弯眼角，“锦绣坊还是要照常开放，姐妹们不能没有地方去，如果鬼王存心找事，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。“

丁玲赞同地点头道，“瓶姐姐，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。”

鬼厉望着面前那道熟悉的山门，他回想起当年和惊羽一同拜入青云时的情景，如今，他再一次回到这里，有些事物却终究变得不一样了。

回忆暂收，鬼厉藏好噬魂，看守山门的青云弟子认出了他，只是一时间还不太敢靠近，他面无表情走过去，想着该如何在不动手的情况下顺利进入，虽说他成了鬼厉，但至少不会违背原则。

”小凡！“背后有人在唤，他回过头，对上曾书书那张笑得灿烂的脸。

”来找惊羽？“曾书书凑上去问道。

做了十年的鬼王宗副宗主，很难再变回从前的那个张小凡，鬼厉没回他，自顾自就要踏入青云地界。

曾书书一把拉住他，“你就这么进去？”

鬼厉丢给他一个眼神，曾书书瞬间就觉得，还是原来的张小凡更容易相处，他假笑了一下，“要不咱们御剑进去吧，我带你。“

鬼厉既不拒绝也不赞成，曾书书了解他现在的脾性，对方这样就算是已经同意了。

两人飞落虹桥，曾书书收好佩剑，然后对鬼厉说道，“我还有事，就先送你到这儿了，你应该知道惊羽在哪里吧。”

“嗯。”鬼厉总算是给了他回应。

曾书书撇撇嘴，走出几步远又回头说道，“可以的话，以后就留在青云吧。”

鬼厉转头看向那株垂摆的漂浮着灵力的花树，眉心浅浅蹙起。

（未完待续）